七十年代,他,大一時信主,畢業曾想當傳道人;她,在媽媽說只要不離開主就嫁到哪裡都可以的叮嚀下,隻身嫁來香港。
八十年代初,他在電視台擔任主持,名成利就,卻與神漸行漸遠;她哭到主面前,為丈夫纏磨主,代禱不息。
八十年代中,他患上胃癌,怒責太太的禱告害他生癌;她在他手術前夕提議一起禱告。
手術後,他中途停止化療,去了台灣山上獨居,在徬徨之際讀到神的話,平安臨到,懇求神給機會下山傳揚這份愛。
浪子回頭,半生傳道。
多年過去,他去年底肝臟發現有腫瘤,卻說「感覺Very Good」、主已預備恩典;她更直言「最後一里路了,要把我們帶進榮耀裡去!」
葉特生弟兄、徐宗敏姊妹,走過大半生,不是花香滿徑,也非從不跌倒,卻見證主是牧養我們一生的神,今天面對各種環境甚至死亡時,能淡然說出一句:「若是主的美意,我就OK。」
以下是葉弟兄和葉師母今年三月返港期間接受家訊訪問的內容,弟兄四月回美國接受治療,在身體極軟弱時繼續仰望神,感恩過每天;經兩個月調理,目前已見好轉,但仍然瘦弱,弟兄期望完全康復後,再度回港和聖徒相聚。
問:弟兄是如何信主的?
葉:由香港到台灣讀大學,大一時適應困難,那時每天晨早去跑步,操場旁一個亭內有人禱告、唱詩歌,每個人都很快樂,我很好奇。有一天一班人來宿舍叩門傳福音,我就被拉去聚會了,才發現就是那群快樂的唱詩人。當日信息內容已忘了,但卻記得唱的詩歌是《需要耶穌》。呼召時很簡單,就是我要耶穌,決志信主,回到宿舍後好喜樂!
畢業時跟父親說我想做傳道人,但父親一定要我回香港工作賺錢養家。一位學長曾經同我們說,通常畢業後就會潛水(不愛主),再浮上來時已是幾十年後,浪費很多時間。一九七四年畢業回港,自己也開始有這種情形。生活逼人,在電台做記者,又上夜班,又教書,廿四小時都在工作,還如何聚會愛主?一切都很遙遠了。
問:神家浪子是怎樣越走越遠的呢?
葉:八十年代初,開始在電視台做主持,有了名氣,也是人生賺錢最多的時候,像做夢一樣,很開心,但屬靈光景越來越差,常不聚會,太太承受很大壓力。
徐:人人都問我怎麼葉弟兄不來聚會了,於是我就叫他來一次,散會時站在尖沙嘴聚會所那棵樹下(編按:該樹現已不在),讓人人都看見,免得人人來問我。這是裝假,為著這個我要悔改。我們有很多這類軟弱,神都知道,但祂還是會扶我們起來。
葉:因為我的光景很不正常,很多弟兄來我家看望,每週一個晚上來吃飯和禱告,而我禱告時很大聲,其實我的裝假功力頗強。每次太太和姊妹們提名為我禱告時,我就很有意見。林紹光弟兄說我有問題,我很反感,但後來在我艱難時,主把弟兄的話重新成為亮光來幫助我。
問:一九八六年底你突然發現患胃癌,是你回轉和悔改的轉折點吧?
葉:可以這麼說。其實開始時,雖然我病了,但在屬靈上和太太仍然溝通不多,因為我的理解是她禱告到我生癌!其實她是求主改變環境,卻不知道結果主用生癌來改變環境,我對這事很過不去。
到了手術前夕,第一次面對生死,忐忑不安,太太鼓勵我禱告,這是屬靈上和夫妻關係上的轉機。開始時我是求主救命,但漸漸自覺囉唆,姊妹這時開始讚美,我同感一靈,就一起讚美。我們有軟弱,主垂聽,但祂不只聽你軟弱的呼聲,而是帶領我們到一個地步,就是讚美,表示主已聽禱告。我第一次領會這個屬靈的真實,所以印象很深。禱告後,整個人都輕鬆了,緊張、憂慮、不安都消失了,很穩妥。
葉特生弟兄夫婦在尖沙嘴聚會所留影
問:手術後你接受化療,但六針你只打了四針就不打了,然後去了台灣一個山上短暫獨居,這段日子對你的靈命復興有甚麼幫助?
葉:有一天我起來,摸到淋巴腫起,心情很差,因為醫生說過若淋巴核腫了就代表癌症復發。山上甚麼都沒有,但找到一本聖經,碰到神的話的能力,讓我整個人安定下來。我又遇到一頭流浪狗生下一堆小狗,天生天養;就如我,像是一棵草,在香港可以很驕傲,但在大自然裡,惟有靠神恩典活下去。神藉種種環境鼓勵我,無微不至。
當時感受最深的是詩篇一三九篇。神說我們的肺腑是祂所造的,當我痛得輾轉反側,想問肺腑出了甚麼事時,醫生也要照X光、掃瞄才能知曉,神卻已知道一切,這很打動我。「我的肺腑是你所造的;我在母腹中,你已覆庇我。」(詩一三九13)神在我未出世之前,已經照顧我;我飛到海極之處,祂尋找我;我說話、躺卧、起來、坐下,祂都認識我;到我死了,睡醒時依然與我同在;祂思念我的意念,比海沙還要多…在山上我突然見到這份一直存在但我卻不認識的愛、完全超越人一生的愛,無法不感動,也覺得很虧欠。那時我就求神讓我有機會下山去傳揚這份愛。
問:前後兩次患癌,你覺得有甚麼不同?
葉:很大不同。第一次,我對屬靈的ABC都不懂,所以我感謝主,有時候我們無信心,但主仍然拯救。第二次,醫生說比第一次危險很多,但我的平安、對主的感覺、摸著的愛,卻比第一次好得多。
第一次,對太太有很大的意見、對她很兇,但第二次時關係完全不一樣。人際關係是看你的生命、看你和主的關係,若和主關係不好,與人的關係一定差。
第一次,有憤怒、有怪責;第二次,很淡定,對主完全無意見,對自己一生也不覺遺憾,只是因要離開所愛的人,有些難過。現在感覺是Very Good (非常好),有喜樂的。
問:作為傳道人而生癌,你有甚麼領受?
葉:生命層次是不斷向上,神用盡一切方法叫我們一直往極限成長,因此也會把苦難加諸傳道人,為的是叫他生命更高地成長。在發現第二次患癌前數月,主一直感動和啟示我講有關信愛望的真理,講到我們將來如何進榮耀,講道重點是魂的救恩,原來這些道是主講給我聽,讓我在經歷上明白自己所講的道。苦難之前主已預備恩典,否則我過不了這關。主實在太愛我!
徐:神藉著信息預備了我們的心,這次弟兄在癌症中,我們裡面有很喜樂、榮耀的盼望,真的覺得那是最後一里路了,要把我們帶進榮耀裡去,多喜樂多榮耀!我們兒子為爸爸代禱,他說神給他但以理書的話,那異象很特別,不但是獅子口被封住、不咬但以理,更是整個局面翻轉,成了萬人的祝福,我聽了就淚流滿面。
問:如何看待苦難?
葉:我不同意苦難是人必需的,因為神造人不是要他受苦,但人若不在受苦當中,有好些東西是看不見的,例如自我的膨脹。受苦是神不得已加諸我們身上的一條刺,是要我們得益處的,但不是人人看見背後的益處,所以聖經說「愛神的人得益處」(羅八28),當你見到主,自我會萎縮,才看見益處,否則帶著怨恨而去。
難處不單叫人生命成長,對整個局面而言,人要成為見證,對當時或後世教會復興,有很大幫助,甚至整個社會政治局面都有改變,所以苦難有很多層意義。
浪子身邊人:哭到主面前,沒有別的路
葉特生弟兄在名成利就的日子,屬靈光景卻越來越差,作為他的太太,徐宗敏姊妹如何靠著主經過的呢?她開口第一句就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:「一言難盡!」
姊妹說:「當年他得救時不過是一個很單純的十幾歲年輕人,願意奉獻自己給主做傳道人,但之後就不愛主了,很多年之後又重新被神吸引回來,不是我有甚麼功勞,我只是給主安排在這個環境中與神同工。只要我們願意有一點點的心,在任何一個崗位,不管身分和地位,都能作成神要我們作的工。」
對於面對同樣難處的弟兄姊妹,姊妹分享說:「沒有別的,就是到主面前去…死拉著主,跟主說,你知道我,我仍然要你、仍然愛你;哭到主面前,沒有別的路。」姊妹也提到肢體守望的重要,一起禱告,不要自己單獨面對問題。
另外,作為過來人,葉弟兄對神家的浪子又有甚麼忠告呢?弟兄說,在外流浪大多是因為覺得主不再可愛,覺得此刻為事業忙碌更重要,或是不滿神沒解決自己的難處等等,這是不認識主的美善。「若對主有意見,我建議你們去求問,但首要當然是回到主面前,問主為何這件不如意的事臨到我?承認自己小信、看不見,求主幫助我看見。尋找就尋見,慈愛的主會用環境和人事物啟示我們。我們這樣求,就會開始去留意、就會明白,否則只一味的罵主,就看不見了。」
躺在地上傳天上福音
葉特生弟兄卅年來奔波於各地傳講神的福音,他認為傳道人最要緊的是內裡對福音的熱切和對人靈魂的感覺。他分享了八十年代末從台灣山上回到香港,走進啟和臨時房屋區傳福音的經歷。
那一天,弟兄敲響了臨屋區一扇緊閉的門,聽到屋內有聲音,等了好一會,門打開了,裡面很暗,卻不見有人。再仔細一看,原來開門的人正躺在地上,剛才聽到的就是他爬地的聲音。他是一個腦麻痺的青年人,一個活在黑暗中無希望的人。弟兄原先站著傳講神的福音,青年人伏在地上抬頭看,很辛苦,於是弟兄坐下來傳,但他還是要抬頭,仍然辛苦,弟兄就躺下來傳。弟兄形容當時的感覺是,「睡在黑暗的地上,講天上榮耀的神。」因青年人不能清楚說話,所以不知道他信了沒有。之後弟兄多次探訪他,直至移民美國。
後來,弟兄回港於一個傷健團體傳福音,呼召時,遠處有人拿著一張紙在搖手示意,正是臨屋區那個青年人!原來他已經信主,且在那個團體服事。「主用這個讓我看見,我信心雖小,但主都憐憫,得以眼見信心的果效。」對這樣一個溝通上有困難的人傳福音都可以有果效,加強弟兄對人靈魂的感覺,看見人靈魂裡面的傷痛。
葉弟兄談及傳道人有幾方面的要求:
- 對靈魂的熱切:見到人就是想同對方講福音,你一熱對方就會信。
- 口才:發表要有層次,口才是指應講的話、屬靈的話、合時的話,不是屬靈名詞。
- 自我的關口:剛開始傳道時會著重自己,例如關心若呼召時無人決志,自己如何下台等等,這需要慢慢學習放開,當從自我釋放出來,神的話就越容易藉你傳出去。
教會生活 愛得埋身 愛得貼地
葉弟兄在訪問中不止一次形容自己是很香港人性格,頭腦複雜,又自私自我,那為甚麼他在大學畢業時曾經想做傳道人呢?弟兄自問自答說:「一定是有甚麼碰著了我。」那就是大學四年的「埋身」(貼身)而甜美的教會生活。
「屬靈是抽象的,生活是實際的。」弟兄回憶異鄉的大學生活說,對窮學生而言,最實際是吃一頓。當時教會的師母逢年過節,會邀請孤單的僑生和來自台灣中南部的學生到他們家吃飯,「從吃感受到愛,很實際。你說教會生活不講這些,但我卻說就是講這些,沒得吃我就不聚會的了。」不過,吃過之後就會思考,她為甚麼這樣做呢?她會損失的啊,那有甚麼好處?「原來因為對方愛我,愛我是因為她愛主,而愛主又有甚麼好呢?從吃到我想做傳道人,是有關係的。」
葉師母也附和說,那時一對夫妻常邀請學生到他們家包餃子,吃飽了才查經,大家去聚會一點都不勉強,因為有得吃。
兩人異口同聲地說,回想起來,那對夫妻帶著一群年輕人查經,屬靈上他們未必很強,但「愛比現在多很多,很埋身。」大家都很尊敬他們,「很實際的教會生活,不要打高空(吹牛、說空話)嘛!」
葉特生弟兄夫婦今年三月在尖沙嘴聚會所和傳道同工們交通,並接受家訊訪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