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來無依固然愁苦;老而無主,心境枯寂,才是苦中之苦。 天津——憂患重重 老人家免不了愛回憶 。 一九零九年,我生於憂患重重的中國北方。 父親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離開故鄉天津,往人地生疏的香港。一去七年,期間只寄了十三塊錢回家。 家裡有老有少的,苦頭吃了不少,靠造鞋面維生。七年後家父發了小財,帶了三百塊錢還鄉,弟弟妹妹才算有口好飯吃。 十七歲我便出閣,也不知天高地厚,嫁入豪門以為享福了,總算有個幸福的家。嘿,妙想天開!和翁姑相處,媳婦難免受難為,婆婆出了名是橫蠻兇婦,加上夫婿是賭徒,往後多年我活得極不如意。娘家教我好歹容忍。老天,怎麼忍!稍有不順翁姑意,就連飯也沒得吃,惟有餓著肚皮偷偷擦眼淚。 要命的事還在後頭。生第一胎的前夕,因為忘了服侍翁姑,寒冬天被迫喝下冰水,不僅點滴在心頭,連胎兒也叫苦,肚子作痛,幸而仍能順產。 生了男孩,該母憑子貴罷,事實卻與願違,我連奶媽也不如。奶媽要哺養嬰兒,一般都吃好住好休息好,而我甭說休養,就是嬰兒哭多了也要挨打! 從前身在娘家,雖然天天向偶像焚香,卻是馬馬虎虎,虛應故事。到婚後受了多少委曲!想是前世冤孽,或是命中注定的災劫。為求消災解難,便誠心求神拜佛,家裡安放大小神像,「天爺」、「天地君親師」、「天后娘娘」、「送子娘娘」、「土地財神」、「灶君」…。屋子裡每個角落都有「神位」,各佔要津,日落西沉,光線幽暗,害得大人小孩提心吊膽,陰森可怖。 燒香歸燒香,翁姑還是常加苦待。丈夫經常因賭弄得身無長物,從未給家庭一塊幾毛。幸虧家父每隔半個月要到天津港口,順道探望我,私下塞來一些零用錢,生活才勉強得些幫補。 印度——音訊杳然 丈夫雖然差勁,經常不在家裡,夫妻倆總歸仍有見面的機會。到我三十三歲那年,日本大舉侵華,以後第二次世界大戰又爆發,烽火蔓延整個中國,生靈塗炭。丈夫忽然決定隨船到印度工作。從此天隔一方,音訊杳然。 一去七年,我忍無可忍,要和子女搬離夫家,翁姑卻不許我的長子隨我生活,我惟有拖著四個小的兒女,獨力挨過漫長的日子。環境驅策我奮鬥,好養活五口子,要維持生計,只得作點轉運貨物的小生意。當時城市的日用品奇缺,尤其以食物為甚。我不顧自己是纏足的舊式婦女,雖然行動不便,咬緊牙關把鹽從老遠的鄉鎮運到天津。 天氣炎熱,汗水和鹽把我全身醃得都是鹹味。有時候改運雞蛋,途中小心翼翼,千方百計保住雞蛋不致破損,但經過關卡又常遭日軍欺侮,把辛辛苦苦運來的雞蛋踐踏於地,我氣在心頭也只能忍氣吞聲。到最困苦之時,甚至上山割草,拿回家磨成食物,給兒女充飢。 重擔壓在肩頭上,好沉、好沉!許多事我不管,誰管?我不作,誰作?窮年累月,辛酸勞苦,加上從前常常吃不飽,營養不足,終於形成多病的身軀,使我患上哮喘頑疾,夜間不能躺下睡覺,只能伏在枕頭上打盹片刻。病發之時,呼吸困難,五臟六腑都像失去功能。 窮愁潦倒,度日如年,我求問家中供奉多年的「神像」,卻是石沉大海,毫無回音。失望之餘,自力更生。兒女稍長,又要供書教學,心想:別學你娘,要頂天立地,將來不求人,能立足社會,多識幾行字,不受人的欺負! 鼓起勇氣,抱恙工作,繼續以衰殘的軀體,支持全家人捱過清苦的日子。一天忽然從遠方傳來丈夫的消息,說是平安無事,我猶如在沉沉黑夜裡看到顆微弱的星星,以為有望了,守得雲開見月明了。老天爺,丈夫竟然在印度討了個小老婆!我作大婆的惟有把夫婿當成已死,省得跟人家吵鬧。罷了,都是命! 香港——歲月匆匆 光陰似箭,時局易遷,轉眼是一九四九年,我已是四十歲的中年婦人。我們一家離鄉別井,到香港這彈丸小城開始新的生活。翁姑和我丈夫,還有他的小老婆也南下,一同到了東方之珠。我仍獨力持家,雖然在最困難的日子裡,翁姑甚至迫我賣兒賣女,但我堅決拒絕,好歹是親生骨肉啊! 苦盡甘來,兒女長大,各自成家立室,我也逐漸感到肩頭越來越輕省,直至翁姑去世,丈夫仍與小老婆同住。等他也辭世,倒也留下一筆遺產。小老婆因為在印度成婚,取不到分文,我雖行中國舊式婚禮,仍是合法妻室。領了遺產,見小老婆還有孩子待長,而自己已卸下包袱,恩恩怨怨,就讓它付諸東流,於是把錢都交給她,著她好好照顧孩兒。 回頭看幾十年流光逝水,何其虛幻。人生在世,飄流無定,丈夫、兒女也不一定可靠。多年前倚門倚閭,以為盼望夫婿鳥倦而回,全家就有希望,誰料到久等之人卻帶給我失望傷心,到兒女成才了,翁姑、丈夫又辭世,這是啥人生?是「天爺」作弄,還是「天后」不仁? 夕陽——黃昏苦短 年事漸長,兒孫環膝,是自己獨力塑造這美好家園。滿足之餘,卻苦見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。哮喘病根深蒂固,磨得我痛苦不堪。一九六五年,我五十六歲,一生拜奉諸天神佛,女兒、兒媳、孫女等人卻先後信了洋菩薩——基督耶穌。 信歸信,她們搞到我頭上來,背地裡為我的病祈禱,又勸我接受救主。我這把年紀了,不知道耶穌是何方神聖,未見過祂的作為,信個啥? 當時由我第四個兒媳當家,她本來也誠心禮佛,家裡的「神像」、「神位」,平素上香都由她一手包辦,不知那一天也歸向基督,從此「求神拜佛」的事再也不幹了,不過對我倒是非常孝順。我心裡老不是味道,怕有一天百年歸老,沒有人替我燒紙和掃墓。 孩子們不僅背後為我祈禱,還邀請年長的基督徒到家裡探望我。他們都關心我的健康,其中一位對我說:「姥姥,你一家人都信了主,為何你不願相信呢?你的哮喘病吃藥、打針都無法醫好,不如信靠主耶穌啦!」 我心裡卻說:吃藥、注射都醫不好,信主就能醫好嗎?這樣子信主可是好,豈不是天下的醫生都要餓死了? 她們仍舊常常來探望,我可不領情,更覺得這樣拜訪是騷擾我的生活,故意避開訪客。可是哮喘仍時有發作,痛苦難當,簡直失去人生樂趣。唉,一生人辛辛苦苦為的啥?病魔纏磨厲害,想的事情就越多。 耶穌——我來就你 一九六八年,有一天我乘搭小型公車去筲箕灣探親,不知為甚麼卻在北角下了車。下車後我向前走,正好遇上了曾經探望我的一位劉太太。她說:嘻,姥姥來啦! 我道她叫我幹嗎,原來把我招呼到聚會的地方去,坐下來才知道是開佈道會。在場的人引吭高歌,極其投入,我看他們的模樣,活像大傻瓜。會後劉太太來找我,談到剛才所唱的詩歌,甚麼有喜樂、有意義的,我便說: 「人生有意義?哮喘病發作起來何意義?人生有喜樂?哮喘病發作起來何喜樂?」 回家途中,剛才的詩歌在我心內迴盪—— 人在世上,盡是勞苦煩惱: 遭遇困苦,又是無求無告: 世事虛謊,還有甚麼可靠? 這些都是說出:耶穌是人的需要 需要耶穌!需要耶穌! 人人都需要耶穌! 要免虛空需要主, 要得滿足需要主! 要使人生有意義, 你需要耶穌! 我想:為甚麼人在世上,盡是勞苦煩惱?幾十年過去,意義何在? 幾天之後,劉太太又來作見證,苦勸我信主。我無奈地說:「主若能醫好我的病,我就信祂。」「信了主就不能拜菩薩啦!」「那我慢慢再信吧!」我忙敷衍地說。 到有一天晚上,我伏在帆布床上睡覺(老毛病使我不能躺下安睡)。矇矓之間突然聽見「呼」的一聲,好像看見大光,我便問是誰在敲門,跟著起來看個究竟,卻不見人的影蹤。 就在那一剎那,我聽見有聲音說:「你說信,說了就算了嗎?」 我心裡打顫,必定是耶穌了!原來這耶穌是真的。詩歌豈不是說:要使人生有意義,需要耶穌!這一回可真是非信不可。 我不僅誠心接受,而且受浸,你道奇怪不奇怪,從此哮喘病日見康復,原來要用枴杖才能走路,現在不再扶杖,晚上安然躺臥入睡。真要感謝主!幾十年來家中的菩薩於我毫無用處,如今這救主耶穌何等大能!於是請劉太太前來幫忙,拆去所有偶像神位,一概燒掉。 聖經說得好:「因為只有一位神,在神和人中間,只有一位中保,乃是降世為人的基督耶穌。」(提摩太前書二章5節) 感謝祂,我接受了祂作救主,心裡如獲至寶,那時我年屆五十九歲,至今二十一年了,如今八十高齡,外面是平安穩妥,內心是快樂滿足! 愛祂——豈只現在 諸位朋友,沒有主耶穌,晚年真不易度過。好像我呀,體力固然衰退,丈夫早已離世,兒女各有家室,外人看我一個人似乎孤單,似乎枯寂。那裡想到自從信主後,主耶穌天天和我同住,與我同行,我經歷一種世間難求,不變不移的真愛,從天而來,因此我到如今仍能一邊做家務,一邊歌頌這至親至愛,永不離開我的救主。抹地板時,我說:主,你幫助我一起抹啊!結果越抹越喜樂,樂得時常歌不離口—— 除祂以外 ,在天有誰? 除祂以外,在地無歸! 祂之愛我,直到萬代! 我之愛祂,豈只現在? 聖經說:「我們沒有帶甚麼到世上來,也不能帶甚麼去。」(提摩太前書六章7節) 過去一年,我因腸胃有毛病要動手術,出院後逐漸康復。誰知有一天晚上不聽主的話,在宴會見親友搓麻將時「三缺一」。下場打了十二圈,弄得舊患又再痛楚,開刀不足一百天又送進瑪麗醫院。再動手術的前夕,心裡十分難過,便向主認罪:「主,如果不用動手術,我以後再也不敢得罪你了。」 翌晨兩位醫生來到我床前,其中一位笑著對我說:「今天不用動手術了!」「今天不動,留待明天?」他說:「以後也不必再動手術啊!」 我立時低頭敬拜主。二十一年來,祂對我就是如此真實可靠! 提起主耶穌,你千萬不要說不懂,主愛我,也愛你,主愛年輕人,也愛老年人。若你也要得著主耶穌的福氣,離棄偶像,歸向真神,不妨向祂禱告:「主耶穌啊,你是真神,除你以外沒有別的神。今天我知道我是罪人,得罪了你,求你用寶血來塗抹我的罪,赦免我的過犯。求你現在進到我心裡,作我的救主,賜我喜樂和永生。奉主耶穌的名求。阿們。」 ——本見證人許王兆元老太太於一九九零年被主接去,在世的年日是八十二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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