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人愛,無限溫馨; 被神愛,頑石點頭。 那次回鄉省親,船上遇上舊日徙置區的鄰居。一別十多年,從他口中知悉,當日青梅竹馬的小朋友,如今際遇迥異,令人唏噓不已:阿海母親挾會頭的款項,逃之夭夭,兄弟又因爭產,反目成仇;其他有入了黑社會,也有因殺人入獄;阿龍回家途中被仇家所殺;阿樹持刀與警對抗,被轟了一槍… 感懷慈暉永難忘 我們這班小毛頭,從前一起賭錢長大,搓麻將,賭天九,連吐唾沫、扔拖鞋也可以鬥遠,街坊叫這群傢伙為「小賭精」。聽聞各人的遭遇,感觸之餘,無來由地想起家母誠懇為我祈禱的樣子。多年後回想,我沒有跟其他人一樣墮落,該是她所信靠的那一位神,在暗中保守,校正我的步武。 幾許緬懷 幾許思緒 禱告中的母親最可愛。每次她屈膝閉目,向著看不見的神呼求、低語、歎息,我都覺得她的臉特別慈祥和藹。 舊式七層的徙置大廈,一家八口擠在百多呎的空間。父親在三角碼頭當苦力,吸食鴉片,後來更染上肺病,家用全無,值錢的家當都拿去典押。他常命我代買毒品,因此往日的九龍城寨——一個個道友,蹲在污水渠邊,陰暗角落裡吞雲吐霧,他們絕望的眼神,也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。 漫天風雨待黎明 對於這樣一個父親,我是恨透了,見到他的影就別過頭,從未好好看過他的臉。環境艱難,喫的有一餐沒一餐,母親自然首當其衝,卻少有怨尤,只見她常常禱告。 我哪裡懂禱告是怎麼一回事,但隱約感覺她內心有股力量,令母親沉著安穩,使全家在風雨逆境中步步往前。 好勇鬥狠頻闖禍 母親的歎息禱告,常提起我的名字。 向來膽子大,又愛打架的我,動不動就揮拳頭,為了顆小彈珠,可以帶著烏青紅腫回家。有一回與一高個子爭執,拾起木板,發狠往他頭上擲去。板上有釘,倒霉的傢伙頓時頭上開花,鮮血直冒,我早已一溜煙的飛走了。 惹事生非親者痛 十一歲的頑童,老是闖禍,鄰居三天兩天就帶同哭哭啼啼的寶貝,上門投訴。媽沒奈我何,好小子沒捱兩三籐,又腳底抹油逃走了。後來教無可教,她便跪下來,也命我跪下,向主耶穌認罪。為免她太傷心,總歸敷衍幾句。學校成績可風光了,每轉讀一間,不上一年就被開除。 家母信主後,常帶我參加教會的主日學。只要有我在場,老師就叫苦連天,前面教唱詩歌,後面呵呵呵,吵鬧搗亂、偷粉筆,襪子脫下放在人家頭上。 為非作歹 怙惡不悛 十多二十年前,看電影是難得的娛樂。常到遊樂場裡的戲棚式電影院,扯著大人衣袂閃進去。戲棚外面包鋅鐵,爛銅廢鐵能賣錢,於是夥同伴兒鑽到棚底,把鐵片撬下來,當場就給人抓住,鎖在棚房,等候送交警察局。夥伴細健嚇得大哭,我則從棚頂逃生。 十三歲那年夏天,房子熱得像要熔化。百無聊賴,看戲、打架、賭錢、聽收音機,通通都不想。悶得發慌,爬到碌架床上層,翻出母親的詩歌集,記得主日學教過的調子,有一下沒一下地哼起來:「祂是超乎萬人之上,哦!祂的愛!比諸弟兄更密更強,哦!祂的愛!」 精誠所至 金石為開 彷彿一股感人的大愛,在我心中迴蕩。想起自己所作所為:師長髮指,慈母碎心,鄰居搖頭,扯著小孩不許跟我一起…我軟化下來,坐在床頭,輕聲禱告,不知不覺安然睡著。 從此,我好像忽然闖進一條全新的道路。記起一向待弟妹暴戾無常,頭一件事便主動向他們認錯。參加主日學,幫忙排椅子、發單張,散會後仍依依不捨。小朋友也希奇,怎麼聽不到我粗言穢語?升上中學,本來連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背不全;如今發起力來,第二學期就科科八十分以上。 是一顆溫暖的心,從主耶穌賜下——被人愛,無限溫馨;被神愛,頑石點頭。貧窮不能腐蝕我的心靈;蹲在樓梯口溫習功課,有時一坐可以八個小時。 中四那年,我被選為領袖生,品學兼優。師長們驚訝,認識我的人稱奇。何種力量改變蠻橫的孩子? 樹正何愁日影斜 到社會做事後,在公用事業機構當技師,當時公司內賭風甚盛;尚流行收「紅包」。我堅持無份,屢受嘲弄排擠,上司無故責罵,派我到屎渠旁或偏遠的村落鋪設線路。窩在地底,爬上高空,真奇妙!我照常喜樂,為刁難我的人禱告,引吭高歌。排擠最烈的幾個月,我把新約聖經中的以弗所書和加拉太書都背下來。人在地底下鑽,一顆心卻安放在天上。心裡頭快樂,即使到了偏僻的鄉村、離島維修,遇到鄉下人,也不絕地述說基督的愛。 平安喜樂何處尋 轉到專上學院當助理技術員,對著教授、講師,也照樣告訴他們耶穌活著。保險公司派員來找我投保,說沒有錢就沒有安全感,我則提醒他,即使發了財,也不一定安全。生命在神手中,惟有神能賜人平安! 學校不時邀請名人嘉賓演講,由我負責現場錄音,才發覺成功人士表面風光,心底不見得快樂。一個名作家瘋狂工作,因為工作是一種逃避,忘記苦惱,工作完畢,又逃進夢鄉!許多人需要逃避生命的困惑,但信靠主的人,可以把重擔卸給神,心裡湧流喜樂,從生命的本質來看,能快樂的面對自己,才是真正成功的人士! 心中有神妙事多 學生常問:「為甚麼你老是笑嘻嘻的,沒有憂愁?」我總是回答:「心中有神!」 記得一個下午,我往聚會地方去,路上來了兩個壯漢,忽然緊緊箍著我的頸項,粗聲說: 「交出財物!」 我解下腕錶說:「我沒有錢,只有此錶,拿去吧!」 二人看了看,把錶擲回來,我乘此機會,拿出福音單張傳講主耶穌,並請他們週六晚來參加聚會。本來兇巴巴的樣子突然和緩,點點頭,甚麼都不搶就跑掉。 心中有神,妙事多多。還有一次,一個陌生人在街上攔住我,問我認得他否。想了許久,毫無印象,不知是何故事。對方脫下眼鏡,說:「以前你請我聽耶穌,我怒氣沖沖;但現在我信主啦,特來答謝。」 「人有了神的兒子,就有生命…」(約翰壹書五章12節)有這神聖、永恆生命的人,生活真是多姿多采啊! 我們愛,因為神先愛我們 有天深夜接到電話,老父親在公共浴室摔倒重傷。我乘計程車趕著前去,途中一路為老父親禱告。父親眼角冒血不止,全身顫抖,處於死亡邊緣。母親和我送他往醫院途中,不停禱告,老父也跟著求告主名。 那時的父親,早接受主耶穌了,毒癖已除,身子卻積弱,傷重後情況更不妙。經過禱告,他的信心堅定,果然主把他救活。老父多年在地盤當看更,常常通宵守夜,當時傷勢未復原,已經嚷著重返崗位,我惟有晚上到地盤,替他巡夜關燈,為他買菜燒飯。 多年怨恨 煙消雲散 孤燈下,傳來陣陣咳嗽聲,我趕忙替他拍背。歲月滄桑,多少年我難得細看他的臉,我的父親!老了,煙酒的摧殘刻在風乾橘皮般的臉上,皺紋縱橫交錯,啊,這是我從前痛恨的臉面!記得他動手毆打母親的時候,我巴不得他早死,巴不得跳起來扼死那兇徒——我的父親! 又是沙啞的咳嗽,聲聲入耳。 「躺一躺罷!爸,」心裡想。內心的仇恨早已煙消雲散。 父親再見 那年他肺部潰爛,再度入院。深夜裡醫院來電,全家急忙往見他最後一面,他全身接上各種儀器,要靠呼吸器艱難地呼吸。最後安詳而逝,像一個熟睡的人。外國護士在場,用英語說我母親很鎮靜。我說:「我們是基督徒,有復活的盼望。」 撫摸著父親的臉龐,我們說:「再見。」 想起往事,憶起幾個兒時好友的悲慘遭遇,想起自己走過的路,想起父親…若不是主的憐憫,我也會走他們從前的路。今天我能有穩定職業、美滿家庭,是祂我奮發向上,使我長久快樂。在我裡面,更有永久不殫竭的力量,使我超越生活的一切難處。 是神,在我裡面! 「耶和華阿…你已將我的哀哭變為跳舞,將我的麻衣脫去,給我披上喜樂;好叫我的靈歌頌你,並不住聲。耶和華我的神阿!我要稱謝你,直到永遠。」(詩三十篇11、12節) ——見證人於一九八八年從香港移民加拿大,定居溫哥華市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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