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有不測風雲

　中學階段的我醉心科學，常與同窗結伴作科學實驗。

　也曾偷偷地研究炸藥，要比試看誰造的火藥最具威力。有一次在同學家的後園試爆，巨響引來全村狗隻狂吠，嚇得我們驚惶失措，因為爆炸力強，竟然把盛火藥的鐵罐炸得粉碎，幸好沒傷及人畜。

　中學會考期間，全力以赴，換來七優一良的成績，起初不免有點飄飄然，準備不日進入大學，以此為「終南捷徑」。

　可是天有不測之風雲，會考後不久忽然染上急性肝炎，我像個爬上了雲端的小伙子，正要伸手去摘幾顆燦爛的星星，卻「卜通」的從天際摔了下來。

脆弱的人生

　我臥病床上，又發燒又嘔吐，看著天花板，聽著病友呻吟床第，感到渾身不適，旁邊的病人早上還好端端地，到晚上就不見了。如此這般每天都有人被抬走。

　我無奈地自歎萬事皆空，心裡胡思亂想，加上身體上的苦楚，夜裡不能成眠。從醫書得悉自己的病情嚴重，大概一百個人中有一個死亡，無生命之虞者也有長久的後遺症。自忖：我會不會剛好是第一百個呢？如此一命嗚呼，或者一生受病痛纏繞，年輕有為的我，當然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斃。早上家母來探我，孩子自然向她哭訴一番。不久前雄心勃勃，準備進入大學堂作精英分子的我，原來是如此脆弱，生命又是何其無奈…

　家母不知如何才能安慰這個兒子，不過她是基督徒，要我信靠耶穌，並且帶同一位傳道人來為我祈禱。我雖然過去曾接觸過不少基督徒，但自己並不虔誠，對宗教的事興趣也不大，加上後來考試有驕人成績，更是洋洋自得。此時已到了盡頭，自然乖乖地和他們一同禱告主耶穌。之後心中才覺得舒暢不少。

將往何處去？

　與病魔糾纏，有幸暫時能離開醫院。兩年之久，身體一直非常衰弱，到處尋訪名醫，經肝組織切片檢查，證實是慢性肝炎。這一類的病毒是無特殊治療的方法，可能自癒，也可能惡化，最難以忍受的卻是從此陷於疾病陰影中，無法自拔。

　痛苦之中，我對人生有了深刻的反省，對學業、前途重新作出衡量，過去的自命不凡，如今才發現是外強中乾。一旦環境劇變，死亡前來招手，我便束手無策，對明天毫無把握，對生命一無所知，使我暗生恐懼，即使我安然多活幾十年，並且享盡富貴榮華，但將來如何？死後又如何？此謎一直解不開。

　每逢想起家父，他雖然身罹頑疾，絕無自艾自怨，那種勝過疾病折磨的喜樂，非筆墨所能形容。更重要的是他對永恆的把握，那一派充滿信心，充滿對將來盼望的精神…相形之下，我實在慚愧。

　家父早年在聖保羅書院肄業，後來在洋行裡工作，生活本來還不錯。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，他患了嚴重肺癆，在當時是半個絕症。進了醫院也不見有起色，後來主耶穌拯救了他，病情竟然好轉過來。

父親無畏的精神

　出院之後，家父可能有所醒悟，從此當起全職的傳道人來。他自然經常帶我們參加教會的活動，所以最大的兄長和兩位姊姊先後清楚接受耶穌作救主，惟有我和另外一位兄長遲遲未受感動，不過貪圖到教堂參加主日學可以畫圖畫，填顏色，星期天也可跟成年人到街上逛逛，舒展筋骨，免得悶在家中。雖然聽得滿腦子聖經故事，對耶穌基督卻毫無主觀的體驗。

　父親在教會的工作很忙碌，有時晚上歸來，兄姊們早已進入夢鄉，惟有我好奇地等待慈父歸家，有時他帶點食物回來，總是親切地喚醒大家一同分享，一家人圍在一起，你一口我一口的，頓時一室皆春，充滿溫馨。

　家父宅心仁厚，待人接物和藹可親，所以親朋戚友都很尊敬他。

喜樂說不盡，滿有榮光

　給我印象最深刻的，是父親在病中彰顯出的生命力。他雖然死於鼻癌，而且一開始便知道沒法治癒，但是我察覺他似乎不受這病的影響，他照常傳福音，仍然喜樂滿懷，以後我才發現他的祕訣；他每天大清早便在窗前唱詩、禱告，他常對那位天地的主唱：「哦，這喜樂說不盡，且滿有榮光，滿有榮光﹐哦，這喜樂說不盡且滿有榮光，而其半卻永未能言盡！」

　面對千古艱難，是藥物不能消除的絕症，父親既不恐懼亦不沮喪，他像個隨時預備遠行的旅客，而且早已知道要去甚麼地方，沒有疑惑，亦無半句怨言。

　我不知道為甚麼他沒有求主耶穌醫治，也許他已醒悟人的壽元早由天定，生死禍福無法強求，餘生之日，只要努力盡本份，便可心安理得，無牽無掛。或者更重要的，是他從另一個世界得到力量，托住他、扶持他、安慰他，也給他無比的盼望。這一切我現在都不能再求證於他了，然而先父的榜樣，確在我心靈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。可惜我要在多年之後，痛苦無助之中，才能稍微領略他的心境，才能真心真意的投靠耶穌基督。

往美國養病

　今天的我總算康復過來，而且完成醫學院的課程，這實在是主的恩典！由於健康關係，當年遲了大半個月才進入大學預科，我體驗到人是多麼的微小，多麼的無助，人可以遠征遙遠的星球，創造出驚人的科技成就，卻敵不過小小的病菌！我看見人類的極限，因此更深的認識那無所不知的全能者。

　大學一年級的暑假，我到美國度假養病，住在二姊家中，他們夫婦都是虔誠的基督徒，飯前例必誠心祈禱，求告主名。二姊婚後移居美國，有四個非常活潑的孩子，生活的擔子既沉重，繁雜的家務更是磨人，使她透不過氣來。可是她卻學會父親的祕訣，不住地依靠那不能被逆境折服的生命，這生命使她仍然有忍耐，仍然有力量。

　過去我曾在別人眼中被視為高材生，卻已經學會粗言穢語，看不良刊物，搓麻將等。我敵不過病菌，更加敵不過埋在心裡的惡念。這時我終於明白自己邪惡的一面，也明白從前用應付的態度跟父親去聽道理，並不能拯救我、改變我，連善行也不能救我。

　我嘗試求告主耶穌的名，想起羅馬書十章十三節說：「凡求告主名的，就必得救。」二姊也來幫助我，解釋得救就是得著主耶穌，這是基督徒的起步，得救之後慢慢便會更多認識祂，這就是我人生的新開始。

　回到香港，我向主耶穌祈禱，承認過去許多的罪，我實在無力改變自己，求主赦免我，幫助我。後來我致電教會中的弟兄，查詢聚會的時間。我不僅參加聚會，還將一生交給主耶穌呢！

人啊，你在哪裡？

　記得一首詩歌的歌詞說：「神在天地間呼喚：『你在哪裡？人啊，你在哪裡？祂的愛情和安息都在於你…』」過往十多年，我走了許多迂迴的路，神好像用歌聲來對我說：「你離開我走得太遠了，你誤解我太深了，現在，人啊，你在哪裡呢？」

　不知甚麼時候，我有個簡單的回應：「主啊，我在這裡！」

　今天我能正常地生活、工作，不再受疾病陰影的攪擾，能盡一點棉力，替病人減輕幾分痛楚，挽救幾條性命，乃是活在我裡面的救主耶穌所賜的恩典。

　要生活有力，對明天常存盼望，信靠神，這就是我的祕方。

——見證人為執業醫生

　「我們有這寶貝(主耶穌)放在瓦器(人)裡，要顯明這莫大的能力，是出於神，不是出於我們。我四面受敵，卻不被困住，心裡作難﹐卻不至失望；遭逼迫，卻不被丟棄； 打倒了，卻不至死亡。」(哥林多後書四章7-9節)